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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本文为《品读》2023年第4期内容
30年前,有电话的人家很少。住在我家对面的邻居,那对王姓父子,就经常在晚饭后来我家里聊天。有时候聊着聊着,王大伯居然坐在我家沙发上睡着了,还打起呼噜。记得有一次,王大伯的儿子,我叫他虎军哥,到我家来要了一把韭菜——他们家除了大葱,几乎没有栽种任何蔬菜,回去后他们父子俩包了顿饺子。我父母说看见虎军哥左右手各拿着几个饺子边走边吃,嘴边直流油,觉得很心酸。虎军哥只比我大几岁,可因为很小就没有妈了,跟着他爸爸常常只有大葱蘸酱就饭吃。既当爹又当妈的王大伯,也不可能时时都有耐心,我曾看到过虎军哥因为挑水回来洒了些,就被他爸训斥得直掉眼泪。
我们做邻居不过两三年,他们就搬走了。因为我白天都在学校里上课,所以对他俩的记忆大多是夜晚的。那些年电金贵,我们村刚通电没多久,大家都不舍得用,于是家里主要用蜡烛照明。曾读过一首有关烛光的小诗《从前的灯光》:“吹灭灯/黑暗就回了家/许多夜里/我们灭灯聊天/节约煤油/那天来客/深冬的黑夜/娘点亮两盏煤油灯/灯光亮出了白天/屋里堆满光的积雪/没有好吃的/娘用灯光/招待客人。”那首诗特别打动我,就是因为说出了清寒岁月里,一家人簇拥一起的温馨、温暖与温情。
许多个夜晚,我们一家人躺在被窝里,借着烛光,父亲给我和妹妹讲故事。母亲则在摇曳的烛光下给我和妹妹做新衣,或者缝补衣服。东北的冬季寒冷、漫长,母亲总是亲手为我们缝制棉衣棉裤。真正用棉花絮出的衣裤,触碰起来还有温热的手感。老实巴交的父亲居然会讲鬼故事,绘声绘色的讲述又实在太有画面感,吓得我和妹妹都不敢出去上厕所;而那些搞笑的故事,又常常会让我们笑岔了气。有一回,我正听得入迷,家的猫突然从我脸上“唰”一下跳了过去,捎带着把我的眼角抓破了,血冒了出来。父母都吓坏了,后来仔细看清我被猫抓破的只是眼角而不是眼球,才放下心来。那件事后,我的父母将那只猫送了人。那间老屋里的烛光,不必覆盖每一个角落,父亲的讲述和母亲的庇佑,已将所有的雷、风、雨、雪,一一挡在了屋外。蜡烛上灯花“噼啪”作响的伴奏声,和着父亲缓慢的讲述,让我和妹妹一次次安然入睡。
关于老屋的记忆,自然少不了舌尖。那时冬天可吃的菜,品种非常少,不似现在天南海北的菜都能信手买来。一年里有半年之久都是冬天的东北地区,许多家庭都挖有地窖存储蔬菜。其实,能储存的蔬菜基本上也仅有3样:土豆、白菜、萝卜。除却偶尔去豆腐坊用豆子换几块豆腐,整个冬天里就吃那3样冬菜了。
当然,也可以把夏季的时令蔬菜晒晾成干菜,再腌些酸菜和咸菜,比如茄子、黄瓜、辣椒、豆角等等,都可以制作成干、咸菜,以丰富冬天的餐桌。到了冬天,干菜用水泡发,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,与鲜蔬口感大为不同。而咸菜,对于东北人来说,绝对是不可或缺的——每家每户都不止一个腌菜用的坛坛罐罐。有人说东北的饮食特点是口味重,应该也是腌菜所致。但,不得不说,那些腌菜是真下饭哪!
30年前,在我们那里,黄豆、大豆不仅能用来换豆腐,还可以换雪糕、冰棍等许多东西。农人手里没有多少钱,拥有更多的自然是粮食。所以,以物易物是当时人们喜闻乐见的商品流通方式之一。儿时的印象中,拿大豆、鸡蛋就能换来众多吃食,感觉特别爽。直到现在,我们打开冰柜,还会看到五彩斑斓的冷饮、零食、小吃的外包装上,赫然印着各种“老式”“老味道”的标识,依旧打着怀旧牌,可见我们的味蕾记忆何其清晰、顽固!所以,拿着大豆去豆腐坊,或者在鸡窝的筐里掏鸡蛋的画面,仍会不由浮现眼前——那是千金难买的快乐时光。
如今,那些老屋的时光片羽已经深藏在记忆中了。望着面前咿呀学语的儿子——他拥有的物质早已丰盈不知比我那时多出多少倍了。但我相信,自己曾经的那些单纯的快乐,并不比他少。往事清晰如昨,我会和他分享。
作者: 袁恒雷
责编:张子晴 / 校对:郭艳慧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